【BATIM】Insane 02



这是亨利被囚禁在这间屋子的第五天。

恶魔从始至终都在注视着他,毫不间断,挂着骇人的笑容,墨迹流淌,只是坐在一旁直勾勾地,近乎要把他一切动作,形态刻画下一般地望着他。男人不由得想到那些奇奇怪怪带着眼镜搞科研的生物学家,也是隔着玻璃观察他们被囚禁在一方天地之中生物的一切活动状态。

他痛得无法下床,也不想挪动身体。只想放松他疲倦而不堪负重的残破身体躺着,他也许被揍得胃出血,也可能断了几根肋骨,谁知道呢,至少亨利的腹部青了一大片,不时发出阵痛提醒着他先前发生的一切,脖颈上青紫的掐痕也仍旧明显,还有他已经骨折的腿,如今被墨水包裹固定。浑身上下的疼痛让他根本什么也不想做,动画师很会保持安静,但偶尔也会发出几声难以隐忍的,痛苦的呻吟。

那时仍坐在他床边的班迪就会抬起他沾满墨水,漆黑冰冷的手,温柔地抚摸着动画师的头,捋过额前的碎发,然后触碰着他留给他父亲皮肤上的杰作,那些狰狞的痕迹攀附在男人光滑柔软的皮肤上。亨利斯登的皮肤曾经也因为常年不见光地窝在办公室里,被老板榨压,没日没夜疯狂工作而惨白。如今更甚。他几乎毫无血色,有着将死之日般病态而不健康的惨白,被漆黑的墨水衬得那股色彩愈发骇人。

他可怜的父亲。

每一次,每一次班迪触碰他时,他就将脸别开看向一旁。班迪通常不会在乎,只俯下他扭曲的身体在造物主的脸上轻轻吻吻,示好一般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肚子。但偶尔也会捏着他的脸强行让对方看向自己,在用他模糊不清的,或是染上一丝难以忽视的深沉的声音开口。

“亨利。”

亨利痛恨这种感觉。也痛恨墨水给他身体留下的触感。他像一个不知所措的,刚刚来到世间的新生儿,缩在床上畏惧地缩着脖子,颤颤巍巍。然后挣扎着挪动着身子,企图逃离恶魔的禁锢,他是个上过战场的士兵,受到的教育与经历都不会允许他屈服。但当这位动画师使出全身力气,愤愤不平地将拳头打在对方脸上时,除了打击感,还有墨水顺着男人的身体爬上。而班迪没有受到任何伤害,墨水又迅速愈合先前他打到的缺口。在亨利身上的伤痕累累没有痊愈时,就因此受到了来自班迪不同力度,不同程度的二次伤害。

班迪非常易怒,非常畏惧对方的厌恶,于是应激般做出的反应就只有一件事——伤害。

亨利在前五天因为反抗而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痛。此刻他顺从地接受了班迪的要求,他抬起头,注视对方的眼中甚至毫无波澜。

“Daddy。”

他说。

然后恶魔自顾自地抚摸他造物主的身体。抚摸他的伤痕。并且为对方没有挣扎而感到快乐。

当亨利实在因为解饿或是渴而头晕眼花时,他会挣扎着起来。培根汤排列在柜子上,离他很远,男人虚弱无力,脚接触地面时也根本站不稳,最终狠狠地与地面接触,摔得够呛。班迪在一旁看着他奋力拖着身体在地面爬行。

“只要你说请我就会帮你。Daddy。”

这奇怪的,令人作呕的称呼。

亨利不会轻易屈服。最后手扶着一旁的柜子,拼尽全力地站起了身。已经大汗淋漓。他拿了培根汤,然后一蹦一蹦地挪动到椅子旁边坐下,开始进食。漆黑的食物,唯一的食物。

他当然尝试过逃跑。那几天他表现得非常好,甚至会偶尔抚摸他的造物,一片祥和平静,男人与他闲谈,告诉他这些年的琐事,这种行为班迪显然很开心。

亨利,亨利,亨利。

恶魔总是喊他的名字,然后拉着他那条被折断的腿,俯下身将头搭在上面。恍惚间甚至像个脆弱的,刚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无辜地等待着父亲的安慰。

当亨利管他要一个双拐的时候,恶魔也欣然同意了。

那天班迪不在时。他的父亲就杵着那墨水打造的,漆黑的拐杖离开了,他尽量降低音量,走得很轻,但也保证速度不会过慢。与此同时他暗自痛恨着自己被墨水覆盖,疼痛不断,也许已经发炎,感染的脚。

工作间昏暗的灯光之下,蒸汽模糊了视线。亨利斯登觉得自己像极了刚刚出狱重获自由的人,自由的味道是美味而甘甜的。他不顾一切地向前走着,转过几个弯。这里他都不认识——先前循环中没有接触过的工作室的部分。他回过头,已然走出去不少。

远处墨水流淌。

恶魔已经发现了。

下一刻他立刻转过头,再不顾及声音大小,发了疯一样往前,向着出路毫不犹豫地奋力前行,木板踩下的瞬间吱呀作响,不堪重负。他的双拐每一次触及地面引发的声响都如此清脆。男人的呼吸紊乱。希望,希望,他需要希望。而在终于能逃离魔爪,脱离黑暗时他也必须拼尽全力追逐那抹耀眼,闪闪发光,洁白无瑕的光,他要希望。

可身后的墨迹如此迅速,毫不犹豫地蔓延。快得难以置信,那是先前追逐时从未有过的速度。班迪在之前的确可以算故意放慢了脚步……不同在于现在那份游刃有余褪去了。

“亨利————!!!”

他怒吼着。

墨水打造的拐杖融化了。恶魔能创造也能摧毁,亨利失去支撑一瞬间倒在地面。下巴磕在木板上,蹭破皮肤,鼻子被磕出了血,刺眼的红滴落在他的面前,无法抑制般流淌着。身后的恶魔见到对方如此狼狈模样突然停止步伐“回来。亨利。如果你主动回来,我不会惩罚你……”

创造者用小臂支撑着地面,忍着剧痛摇摇晃晃站起身,回头看了一眼。

恶魔等待着他。

但这不是终途。

他用他骨折的,残破的脚接触了地面,一瞬间痛感就顺着神经迅速蔓延至全身,不受控制地发出一阵崩溃,凄厉的叫喊,而后摇摇晃晃地,勉强地跑了起来。剧痛几乎要穿破他的大脑,也许他还在耳鸣,那些喧嚣如此刺耳。他必须离开,他必须离开。泪水无法抑制涌出男人的眼眶,在这炸裂的痛感之中他几乎要失去意识,却仍旧以他平生也许最痛,最拼尽全力,不顾一切地奔跑着。粗重的喘息下带着一丝残响,每一步,每一次呻吟都如同将死之人,他向前奔跑。

“亨利斯登!!!!”

班迪怒吼。

可亨利听不清了。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,听觉也迷迷糊糊乱作一团,也许一切都可有可无。他拖着身体。哭泣着,呻吟着,逃离着黑暗。

可房间忽然扭曲

他发觉自己先前如此拼尽全力的狂奔,最后的终点竟然只是回到了班迪的面前。

亨利昏了过去之前,意识模糊之前,他看到班迪的嘴动了动,但他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。

于是动画师又坠入黑暗。回归到黑暗的冰冷,充斥着压抑与窒息的怀抱之中。

“我给过你机会了,亨利斯登。”

当他醒来后,恶魔如此满含怒意着说。亨利仍旧躺倒在那个破旧的小床上。班迪则愤怒地抓着他的脖子,尖锐的指甲蹭过他的侧脸。但他看到他父亲鼻子涌出还未干的血迹,还有白色衬衫上墨与血混杂的痕迹,忽然之间停下了动作。

“但毕竟这是第一次,我选择原谅你。”

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。在盛怒过后靠着展现的善意企图让他的父亲情绪改善,或是接受他,不再逃跑。瞧瞧,这位暴君的温柔多么小心翼翼。多么可怜又惹人喜爱。他并不是一个满脑子只有暴力,想着如何毁了他创造者的混蛋。

亨利笑了。他又不是什么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囚犯,谁会相信他那些话。

他想念琳达,想念他的妻子。他以前每天早上都会得到他妻子的吻,会为他煮一碗粥,摆好美食,系好他的领带,她给他的是真实的,毫无保留而温暖的爱。那才是爱。而不是这个恶魔发了疯一样病态的占有欲。

“我还会逃的。班迪。”

“我不会停止的,除非我死。除非我永远地在这里长眠不起,否则绝对不会停止从你身边逃开。”

“杀了我。”

亨利的衬衫被撕扯开。恶魔的滔天怒火被他轻而易举地点燃,他感受到恶魔漆黑锐利的指甲抵在他的心脏处,微微刺破他的皮肤,鲜红血液随之溢出。对,再用力一点,然后就能刺入心脏,足矣将他带回死亡。这样亨利的脚就不必再接受毫无卫生保障的治疗,忍受发炎的痛苦,他又能焕然一新,逃离恶魔的禁锢。

但没有。

利爪在他皮肤上划着。恶魔刺得不深,不够穿透胸腔,但也不浅,不止于上层皮肤。亨利于是别过头,闭上眼忍受着阵阵刺痛,身体微微颤抖。

B E N D Y

那是他的名字。

“你逃不出去”

他留下那么一句话。而后离开了房间。

亨利在那之后逃跑了数次。每一次都逃不出多远便被抓回来。等待着他的只是一顿发泄意味的暴打,几次后男人浑身上下都是各种不同程度的淤青与伤痕。这种打击十分有效,至少亨利真的变得愈发听话。那之后他被断裂的骨头刺伤的脚真实的感染了,亨利发了高烧,几日咳嗽不断,虚弱地躺在床上。班迪似乎对他忽然之间过高的体温异常感兴趣。非常喜爱抚摸他的父亲,而这位创造者也只有在时才会顺从地倒在自己造物怀中,接受着对方一次又一次地抚摸。甚至在头疼不已时凑过去将发烫的脸凑到对方发凉的身体上。闭上眼,身体迫不及待地贴合更多。班迪对此十分受用,心情好时便会拥抱着病人哼歌。

“琳达…你是吗……”

亨利喃喃道。

班迪本应该为此感到愤怒。非常,非常愤怒。但当他的父亲如此轻柔地用他的脑袋蹭着班迪时,恶魔的怒火意料之外地烟消云散了。

“不,Daddy。在这里的是我。”

他提醒道。

亨利便会猛地清醒,虚弱地发出呻吟。微微挣扎几下,但最终还是会温顺地留在这片纳凉之中。

这次是亨利跑得最远的一次。趁着班迪离开他又一次推门而出,虚弱之下男人一直在匍匐爬行。这几乎没有声音,对方自然意识不到。亨利嘴里叼着自己撕下的被子,防止呻吟再一次从口中泄出。

他甚至爬回了工作室。

手无寸铁的亨利斯登挣扎着抬起头——熟悉的场景。他甚至从未觉得这些地方如此的亲切,k层,哈。他妈的。

墨水怪物出现时亨利甚至毫无阻拦。疼痛之余他彻底地回归了死亡的怀抱,在混沌黑暗之中小憩片刻。甘甜而美妙的死亡,褪去痛苦的重生。

班迪找到他时比想象中慢了很多。跟随他父亲微弱的喘息声,他就在前方的奇迹站里。



亨利那时已经找到了斧子。他的后背贴在木板,紧张感甚至让他出汗。粗重的呼吸在此刻一清二楚。

“亨利!!!”

他从未听过恶魔如此刺耳而充斥愤怒,几乎撕裂般地怒吼。恶魔的身体撞击着奇迹站,木箱摇摇晃晃,利爪抓挠着,撕扯着,他的每一个动作,每一个怒吼都在充斥着怨恨。亨利,亨利,亨利。他叫嚣着,发了疯一样攻击着奇迹站。亨利缩在其中,畏惧窒息般折磨着他。“你不能离开我。你是我的,我的。”

最后门板被他撕扯下来,他将亨利从箱子内拽了出来,狠狠地,连同他手中的斧头一起摔在地面。亨利因痛苦而微微痉挛。

“为什么你总想逃离我。亨利!!我说过了,你只能呆在我的身边!”他的手拉着男人的衣领怒吼道。

“因为我不想!我不想和一个疯子呆在一起,放开我……唔…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极端又幼稚的神经病。你在伤害我!!”

开什么玩笑。

他的爱在这个可恶的,毫无自知之明的造物主面前竟然这么不值一提。他爱他爱得发疯,三十年的时间足矣将这份爱沉淀,且日渐壮大,他所做的一切仅仅是想把他留在身边。

怒意烈火般侵蚀着他。

“我不是你最杰出的造物吗,亨利?”

亨利愣住了。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对方。

“什么”

“我是你最引以为傲的人物。”

动画师忽然沉浸在一种极度悲哀与无力之中。

“……可我笔下的小恶魔从来不会对我做这样的事情,他不会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,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囚禁我!放开我,班迪。我受够了…我要离开!!!让我走……”

那只手忽然之间掐紧男人的脖子。

“不,你会受到惩罚。亨利斯登。”

“什……放开我。放开我!!!”

他奋力地歇斯底里。绝望地看着对方举起了拳头,男人知道这会新一轮的肢体伤害,颤抖着别过头。

那时,亨利忽然看到了一旁躺在地面明晃晃的斧子。

“我不会呆在你的身边。班迪。”

他说。

“永远不会。”

亨利拿起斧子,砍向了自己的头。


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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